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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火灾封事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二、《宋史》卷四一一《牟子才传》、《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一
臣伏睹近降诏书,以郁攸挻灾,令中外臣僚并许实封,直言阙失,毋有所隐者。
臣日者经席再启,猥以独班,获升缉熙。
尝推明《复》卦大义,仰致圣德修省之助。
复于贴黄略述火灾之由而未备也。
方将欲有所言,而陛下罪己求言之诏已下,其忍吐而复茹,不告陛下乎?
臣顷所上水疏有曰:「九郡之水非远也,若以远而忽之,则所谓远者将突然陛下之前矣」。
臣非好为危言以恐陛下,盖欲陛下知所警惧,化灾异而为休祥也。
然下诏方尔,而拨田赐额之事已喧阗于新寺矣。
遣使方尔,而内燕排当之事已迭举于宫闱矣。
夫灾异如此,而陛下忍玩之,是乐忧也,是恝然于吾民也。
岂陛下以其远而不足以动吾心耶?
夫远而九郡,近而京畿,均陛下之民也。
伤居尔体,痛在朕躬,均陛下之体也。
而皆弃置不问,天于是始移其所谓水者,而震之以火焉。
移其所自远者,而警之于近焉。
四明之火方盛大,而绍兴之火已袭之。
至日之火方信宿,而御街之火又继之。
自是而后,盖无夕而不火矣。
或曰:涂撤不先,绠缶不具,水潦不畜,火道不表,正徒不储,是以火不可救。
或又曰:宰执、尹、漕、殿步帅之意,欲先救龙翔、救邸第,而后救民居,是以火不可救。
是则然矣。
是徒知以火政为解,而不知所以致此者,固有出于火政之外也。
然则所以致此者何事乎?
臣前所谓启私谒,溺近习,崇土木,庇小人,失人心者是也。
使陛下当是时以臣言为然,稍知悔悟警惧,举此五者洗而清之,岂不能变灾为祥,易祸为福耶?
愚臣言之于前,陛下玩之于后,而近又加甚焉,此回禄之灾所以迭发于京师众大之区,使陛下目此钜异而痛加修省也。
愚臣至是,安敢缄嘿取容,不为陛下复举崇、观、政、宣之證而铺陈之乎?
且私谒之启,莫御笔为甚也。
李纲,去陈瓘,斥唐庚,斥吕颐浩,政、宣间之御笔也。
今缴驳贵近者夺琐闼之权,疏排大奸者夺宰旅之职,顾劾御史者夺都曹之阶,为王留行者夺司谏之任,以若所为,不政宣乎?
臣观私谒之害,其初盖出于手滑,手滑不已,而近日所为又加于前,是玩天灾也。
玩天灾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由作也。
近习之溺,惟阉寺为甚。
王黼、童贯阴怀异志,摇撼国本;
梁师成、朱勔阴贼于内,结怨于外,此宣和之近习也。
今表里衷私,造谋诡秘,广开营缮,以启侈心,甚至与贼隶为窟穴,以抗台谏之衡;
富民为道地,以为直臣之阱,多张罗网,如罩飞虫;
广布腹心,有同鬼蜮。
所为若此,不宣和乎?
臣观近习之害,其初不过顺适上意而已。
顺适不已,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是玩天变也。
玩天变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以作也。
土木者,乱之本也。
建延福,建和阳,建宝录,建保和,此政和三年事也。
袭庆之架造未辍,而中兴观之工役又新;
延祥之涂塈未竟,而西太乙之工役复起。
墓木之斫伐可禁也,不惟不能禁,而主萃者又与已去之奸雄互争,几失国家之体。
邸第之包占可禁也,不惟不能禁,而度地者又预指某户民屋之当撤,几动小民之心。
所为如此,不政和乎?
臣观土木之害,其初起于祗神示崇祀事而已。
为之不已,而近者所为又过于前,是玩天变也。
玩天变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以作也。
小人者,公议之仇也。
蔡攸一小人耳,信之庇之;
郑居中一戚属耳,用之保之,大观二年事也。
谏长为君子所仇,则委曲保护,以全其归;
御史与善类为敌,则尊奖扶持,以张其气。
棋枰一动,全局危摇,谁之过欤?
刘安世,元祐谏官也。
杨畏之反覆,至于累疏。
今不能亟劾而授人以樽,宁不反害?
孔文仲,清江人也,劾程颐而旋悔,至于欧血。
今劾其人而袭其位,能无泚颡?
所为若此,不大观乎?
臣观小人之害,其初不过仇视公议而已。
仇视不已,而近者所仇又过于前,是玩天变也。
玩天变者,天必怒而降之祸焉,此火之所以作也。
人心之失,祸乱之源也。
钱宝为轻,钞法日坏,花石为扰,和买倍增,此崇观间事也。
今铜镪之弊在泄漏,在钚销,源日益耗而民悴。
楮券之弊在伪造,在增印,直日益下而民穷。
水毁之乡,检放不实;
中熟之郡,和籴已兴。
告讦献田,广行包占,虽深山穷谷亦为之扰。
望青采斫,驱抑搬移,严霜飞雪曾不之恤。
所为如此,不崇观乎?
臣观人心之失,其初不过夺民之利而已。
夺之不已,而近日所为又甚于前,是逆天也。
逆天者,天必降之祸焉。
此火之所以作也。
夫启私谒,溺近习,崇土木,庇小人,失人心,是五者,若无与于天灾也。
而一失而为九郡之水,再失而为京城之火,捷如影响,甚可畏也。
陛下于此时,亦知所鉴乎?
私谒之不禁,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知戒天灾,则当痛自惩艾曰:「今而后不复乘快乘怒矣」。
遇有当行,则与二三大臣开诚布公,审订熟议,然后形之奎画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弭未来之灾矣。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内批以今日廷绅气习浇荡,文辞浮浅为可厌,其说是矣。
缔观圣意,大率欲使群臣缄口缩舌,噤无一言而后已。
以先朝诸老文气和平,旨趣简切为可法,其说当矣。
然详观圣意,不过使群臣宛转唯阿,不为矫激而后已。
导谀习谄,则其谄熏灼宇宙。
今又浚开其源,使之益谄,则其谄兹甚。
是御笔之私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之谓笔眚。
近习之不防,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知天戒,则当痛自切责曰:「今而后不以左右近习为耳目矣」。
遇有役使,但令达章奏,备扫除,以供禁中之役,而不任之以事。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弭未然之变。
今火后所为,乃大不然。
渔猎猥琐之讼,则传宣内旨,以激不平之怒;
罗络微细之事,则张大声势,以贾屈抑之怨。
盘据深久者,窟倖门而不止;
表里奸蠹者,梯媚道以自通。
铺张地图,意气挥霍;
叱咤祸福,人谁敢违?
近习之恣横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之谓人殃。
土木之不禁,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遇灾而惧,则当痛自惩戒曰:「今而后不复从事于营缮矣」。
遇有补葺关于宗社而不得免者,如《春秋》书城筑之类,则当斟酌国力,相度事宜,不得已而后为之,役皆书时。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弭方来之变。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开拓天街,疏通火巷,意非不美,而细民驩言,则曰此为龙翔增筑设也。
开浚渠沟,储积涂潦,虑非不远,而市井窃议,则曰此为邸第堤防计也。
骊山作徒,昭应斤斧,驾言暂止,其势方张。
是土木之害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谓木妖。
小人之庇护,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以天灾为可惧,则当痛自改悔曰:「今而后不复庇护小人矣」。
凡有仁贤可信,则当垂情任用,笃意搜扬,不可混以憸壬。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消他日之异。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阳迁阴夺,以成小人难拔之形;
倏召旋阻,以疑诸贤欲来之志。
已去之臣,留者累六七疏,以全恩礼,不知能如范纯仁苏辙虞允文陈俊卿之谆笃乎?
未去之奸,言者连十许章,以排奸恶,不知能如欧阳脩移书责高若讷县令陈并上疏言董敦逸、郭知章之切至乎?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否泰易位,邪正倒植。
则疑君子而庇小人,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是之谓人孽。
人心之不回,已激而为水火之灾。
陛下以天变为可畏,则当痛自脩省曰:「今而后不复以小民为草芥矣」。
遇有当恤者,恻隐以达其仁,哀矜以孚其惠,不可蹙夺其生理。
如此,则天知陛下之心,必能为陛下除他日之沴矣。
今火后所行,乃大不然。
会价低垂,至为民病也。
今虽有称提之令,而不能宽商税以召和气。
铜镪日荒,至为民害也。
今虽严鉟销之禁,而不能平物价以救目前。
虽有内帑见缗之赐,而散予多不均,何以慰嗷嗷鸿雁,归栖无所之民?
虽有诸库支犒之赏,而俵散犹未遍,何以慰焦头烂额,并日宣劳之人?
下至木个,百姓所赖以蔽风雪、作生计者也,而邸第之豪哗然占夺,市井之人不敢争。
残庐破屋,百姓所赖以幸朝夕、活冻饿者也,而指挥之严,遽欲毁拆,无告之民何所诉?
则人心皇皇,犹前日也。
以此回天,天可回乎?
此之谓政癖。
夫九郡之水,天以是警陛下,是陛下脩省之一机也。
陛下玩之不已,固已激而为前日之灾燔。
御街之火,天复以是警陛下,是又陛下修省之机也。
陛下若又玩之,则将激而为其他之变异矣。
天岂可玩,变岂可常哉!
且臣究观往牒,殆为火德将败之證。
臣请痛哭,为陛下终言之。
商丘之地,唐自阏伯商伯相土以来,实主大辰,而祀大火。
我宋受命,兴于商丘,气运相因,实感炎德。
太祖建号,高宗中兴,应天顺人,皆在于此。
故火德兴王,则火潜伏而处晦
火德衰败,则火滥炎而并起。
昔晋士弱谓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常始于火。
然则火之为象,其有关于国家运祚之兴亡明矣。
今一见而为辛卯之灾,再见而为丁酉之灾,三见而为今日之灾,况一夕而至于三数见乎?
楚灭陈之岁,晋史赵曰:「,颛帝之族也,岁在贲火,是以卒灭。
今在析木之津,犹将复由」。
明年陈灾,郑裨灶曰:「,水属也。
火,水妃也,以五成。
岁五及贲火而后陈卒亡」。
夫陈,大皞之墟也,火属也。
宣和之水与崇宁之火稠见叠作,是火王中微,既激而为靖康之变;
今夏之水与今之火前后相袭,是火德浸衰,岂不激将来之变乎?
此臣所为惧也。
陛下傥见以宗庙社稷为念,大加悔悟,毋谓上天为至远,而必求有以感格之,毋以五事为无相关,而必求有以平和之,使崇、观、政、宣不佳之政消靡无馀,而又上念国嗣未立,下思奸邪窥觇,举臣前后之疏及诸臣之疏,深省亟悟,早正皇储,以系天下之心,则犹可挽回。
况资善落成,已近龙楼问安之地;
教谕遴选,已得范冲、朱震之流,举而施行,亦无难事。
惟望陛下深入睿思,亟于明年改元,讲行此礼,使匕鬯主乎宗社,羽翼横于四海,问寝问膳,蔼然有文王世子孝仁礼义之风,则天人相与,宋室其兴,又何卒灭乎?
岂如史赵、裨灶之所谓乎?
臣言至此,血泪俱尽。
惟陛下念之,以开我宋宝祐亿万年无疆之休。
黄西坡文集序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三、《昌谷集》卷一四
西坡先生立朝不至郎曹,外庸不过持节容台议礼则有力褫气,蠲租浙右则朝论变色,罢归里第,而倡为党论者,于此时立焉。
其人物关世道消长,当如何哉!
晚年卜居庐山下,日对五老、九叠,用不汲汲,不用不戚戚。
后学晚进皆得而师承之,有疑义则拜书考亭以取决焉。
人徒见霜降水落之诗如此,不知其少且壮也。
选于乡而升于学,出必与胜己者语,入必与苦口处。
切磋于经籍章句之精微,而泛滥于《庄》、《骚》、太史、子云、相如之蕴奥。
发而为文,各究其体,见于行事,各得其当。
由博而入于约,有万而归于一。
然后取證于儒宗,真积于日用,故其讲明也易,而持守也固,非泛然传口耳、窃近似之比也。
士大夫起书生,当职任,有一节可称,如西坡之蠲租议礼,亦每每间见,而时论之消长不与焉。
若至于晚节末路酝藉于师友之间,而终始乎义理之正,则斯世之生斯人也,不数数矣。
读其文而知其学,于世道有感焉,列在诸甥,不敢以私言也。
本本原原,则勉斋黄直卿已叙其事矣,复赘辞以附其后。
嘉定庚辰十月旦日,曹某谨书于湖庄所性堂。
黄子通墓志铭宝庆二年十一月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七、《昌谷集》卷一八
黄子通处选调三十年,无进意,口不道求荐事。
使者与好事者皆切叹服,又极力推导之,颇有端绪,未闻其疾苦也。
宝庆改元明年岁在丙戌时重午节,享家庙,奉亲欢,无废事,明日得疾,即以属纩告,享年才六十有一。
闻其名,见其面目者,顾无识则已耳,稍有识则莫不短气太息,甚至抆泪不已。
盖其为人天禀浑厚,父母曰吾贤子,妻曰贤夫,弟妹曰贤兄。
达于宗族、亲戚、朋友、乡党,赈贫乏,助婚嫁,力所可及,靡不殚尽,则又皆贤其行。
虽本郡太守荐士于朝,则亦首称其素,以为不可及也。
平居辟便坐之室,列前辈遗训于左右,闻善言善行,必手自抄记,反覆展玩,躬而行之,惟恐不合。
居官善待士,不扰其民。
谳狱务平允,议政主宽厚。
摄他职不食其俸,谨出纳,不取其赢。
外不事表襮而人推其才,进不由科举而人称其学。
其言也似讷,其行也似缓,而其主盟正论,检柅吏奸,有万牛不可挽者。
初以宁宗登极恩授将仕郎,入铨等,为安庆府太湖,两调处、池二州,皆为法掾
池守雅服其才,及改擢王人,亟以宾客举辟。
倚婉画为重,行公道于帑廪间,异时恃苞苴,假气势者,无所措其手。
所更历才若此,而其所抱负者不可量也。
西坡先生晦庵朱文公游,立朝耿耿,不负所学,持使者节以蠲租救荒,得罪时论,居閒累年,不自辩其是否,贤士大夫见之而心醉。
子通克肖其德,人之敬之者犹其敬西坡也。
与弟建昌军录事参军栝远宦奉亲,更主家务,叔出季处,人无间言。
至是栝来奔丧,奉以归葬,将以是年十一月庚申讫大事于星子县清泉乡大矿方家岭之原,以友人胡泳状来谒铭,不可辞也。
南康军都昌县黄氏,派出于江州湖口县之沙港,地迫都昌,故都昌多大族。
西坡讳灏,故任朝散大夫、广西路转运判官,娶高氏,武显大夫汝翼女。
年踰八帙,今封宜人
西坡之考讳唐俊,故任左文林郎温州平阳县丞,赠太中大夫,娶伍氏,赠硕人
平阳府之考讳泽,隐德不仕,娶魏氏、伍氏。
平阳而下徙居大宁,其上则族处松萝,皆都昌也。
西坡晚居城下,今三十年。
子通讳杭,乃朱文公所命,两娶陈氏,皆池州通判之女,亦皆前卒。
一男子充将仕郎,女适光州陈使君椅之子熺。
请铭之曰:
拥肿漫山,世岂无材?
木心不正,将焉用哉?
折杨载路,世岂无声?
一入里耳,啾啁炫名。
谁与及物,焚券弃责?
外虽强名,中有德色。
议论磊落,神没鬼出。
算计见效,百不及一。
贤哉子通,粹然德容
声宏形厚,大吕黄钟。
孰不养亲?
子通养志。
孰不持身?
子通守义。
表里洞达,内方外宽。
以此治家,以此居官。
官则不显,我亦无求。
死生夜旦,何短何修?
持此归报,西坡先生
无世间累,有身后名
黄寺丞商伯浙仓罢归南康 其一 南宋 · 韩淲
五言律诗 押删韵
邂逅登临胜,从容杯酒閒。
脱身方甫里,满眼已庐山
此道天能会,端人世所悭。
丹心空磊磊,绿鬓只斑斑。
黄寺丞商伯浙仓罢归南康 其二 南宋 · 韩淲
五言律诗 押支韵
问学无穷事,功名有定期。
古今诚可见,治否老尤知。
袖手寻幽隐,存心付崄巇。
一时还别去,何日更追随。
普惠寺饮饯即席留别王云卿 明 · 李英
七言绝句 押灰韵
中原马首白云开,双树林边尽此杯。
明日过淮还忆汝,西风摇落景夷台。
巫山 明 · 薛蕙
 押支韵 出处:考功集卷一
巫山高郁郁,襟带亘天涯。
上靡白日阳,下陵青云眉。
玄岩何嵯峨,层巘互参差。
景象非一状,远望令心悲。
献岁出游猎,千乘齐交驰。
翠帐罗曲阿,羽盖垂琼芝。
龙骑践蕙圃,鹢首戏兰池
回车背中路,娱乐未云疲。
置酒景夷台,设礼高唐祠。
君王千万岁,岁岁长如斯。
李通直行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九、《漫塘集》卷三四
仁宗朝立举子三十年推恩法,当庆历二年南唐李氏孙有希甫者与焉,授将仕郎,守虔州长史,因官而家,为州望族。
生旻,亦四与贡。
生公镇,公镇生彦,赠承事郎,实君之考。
承事年十三从伯父部运抵金陵,道阻数亏,倾装囊不足偿,遂不克归虔。
既冠来京口,得遗橐于道,实以金帛,念傥来非福,遗忘者必且复求,因端坐以伺主者。
久之果至,推而归之,主者大惊,发橐示之,曰:「惟所取」。
承事义弗取,主者知不可强,则委白金精缣各一于地驰去。
一日问卜于市,与土人王其姓者会,卜者言是当去乡自立,且将生令子以大其门。
王固异其相,感卜者言,问所自来,遂妻以女,而资之立家。
阅三岁生君,讳绅字绶卿
幼从邻师学,书过目辄成诵,师以其敏而惧己之轧其进也,谢曰:「吾句读师耳,不足以成子,吾友顾公应乡先生也,子其从之」。
间又因顾公而登乡先生蒋公子云之门。
顾粹于学而蒋工于文,君探本于顾而咀华于蒋,故所试辄效。
乾道戊子淳熙丁酉庚子,皆举于乡。
辛丑礼部奏名,既赐第,授迪功郎、监淮南转运司造船场。
时双亲在堂,外祖母亦无恙,称寿之次。
追记畴昔卜者之言以为笑乐。
未上,丁承事公忧。
服阕,监平江府支盐仓。
监使黄公灏以君职守不懈,俾主计幕府郡太守亦倚以自助。
通计在官之日,摄承掾幕者三之一。
荐书交上。
最后虞公俦去郡,送别津亭,求者旁午,君无求,至是却立于数十人之后。
虞忽左右顾,揖君而进之,曰:「嗟乎,今世之患,举者不知,知者不举,余幸备位二千石,所举吏多矣,然余岂尽知其人哉!
若子则余知之矣。
而曩之举不及子,余心恧焉,愿以奏牍累子」。
即出之袖中,时皆贤虞之为而荣君之得。
秩满,关升从政郎,为楚州山阳县令,刑罚轻而讼者息,期会宽而输者时,役者曰奚为后我。
寻以母忧去,送者遮道雨泣。
先是,朝廷将北伐,问计于守,守以属君,君为城池相恃为险,山阳城而池不深,是向之守者知筑城之难足以为功,不知浚池之易为功之大也。
诏浚濠如君策。
至开禧间,池恃以全。
再调太平州当涂丞。
平江东道院,当涂其附邑,丞在邑位高责轻,而俸视他邑特厚,佚老优贤,于是为宜。
假守王公田、通守赵公师又雅相爱敬,于君意为适。
而君甫书再考,即奋然曰:「吾官簿已七十,将安之,吾其归乎」!
遂告老,守贰力遏不可,则俾同列追送,及于远郊。
酒酣赋诗,赵公师夏首章云:「投劾岂能需报可,放船殊不为人留」。
盖实录也。
归数月,命乃下,授通直郎致仕。
再岁宗祀明堂,赠典乃及亲。
又二岁,再值明堂恩,赐绯银鱼袋。
未几得疾,乃嘉定己卯二月六日卒,享年七十有八。
娶朱氏,继陈氏,赐封皆孺人
长男彬,蚤卒;
次瑀、次琚。
女嫁进士丁亿,夫妇皆先君卒。
孙男女各一人,未名。
君人物伟岸,意气轩豁,遇事慷慨,不龌龊避就,逢人出肺肝,不诡谲崖异,故虽老将退卒,见者倾心,王公贵人,见者起敬。
建安游公九言以理学名世,一见定交。
或问之,曰:「是闿爽非馀子比」。
少游乡校,既居前列,意有所不乐即辞去,誓不入。
人曰:「士方未遇时,廪于学宜也,胡去之快」?
君笑不答。
京口故多名卿硕辅,比年彫丧,后来者命蹇形拘,莫能相尚,幸而磊磊落落有如君者,亦仅止此,山川寂寥,可叹也已。
君葬朱夫人金坛县三洞乡白塔之原,至是瑀等以治命合葬,实其年某甲子。
前葬,君弟纶以书来俾述君行,某与纶有学舍之旧,又蚤辱君知,欲归以女,后虽弗遂,而君意不可忘也。
故受简不辞。
宋故楚州宝应应君墓志铭 宋 · 黄灏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
隆兴癸未,灏以进士升籍于吏部,与仙居应伯起为同年。
其后灏假邑德化伯起亦分教九江,为同官。
积素累好,久而愈深。
一旦奉其父故宝应君世行寿状,求以刊诸幽。
灏无升堂一拜之旧,幸得与其子游,敢不敬而铭诸?
应氏家本汝南,在婺之永康者,自东晋灌阳侯詹公始。
其裔孙傅岩居士始迁阁,公之五世祖也。
曾祖讳常侃,祖讳禹玠,皆不仕。
允中,以高年,累官承奉郎
仙居邑小而风俗重,本以力田相尚,政和而上无以进士起者。
承奉独以儒自命,置傅礼方闻之士,教子与侄皆以儒。
时公及从兄灌、从弟颐俱有文声。
未几,灌、颐相继擢第,公亦宾兴受遣,仙居之勤于儒昉乎此。
公讳权,字伟节
其先以富著,累世为右姓。
至公,罹宣和吕寇之暴,乡里失保,生业泯焉不具。
自是,时多艰虞。
承奉中年而鳏,至于耄耋。
公仰事俯育,惟饥渴寒暑是惧。
遂就特恩以养,任婺州东阳主簿
时承奉年九十一矣,非公事未尝去左右,出必戒家人侍侧,满考康宁如始至。
夫妇白首相扶,奉安车以归故里,一时尊之。
公平生嘻笑不妄,务以诚自待。
常谓诸子曰:「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所不见乎」!
故为政不敢有易心。
东阳有争田者,至卅年更三官不解,公立解之。
遂诣守自言,守难之,曰:「老生难与言事,宜勿听」。
居无何,其家争产,吐实如公所言。
士以此多敬公
再调楚州宝应知县
告未下,承奉忽感疾,公心动,即日驰归,未几,承奉卒。
公性至孝,哀毁过人,不能终丧,亦卒。
时官修职郎,年七十,实乾道丁亥中秋四日也。
孺人陆氏,后公十年卒。
男三人:长士约,任迪功郎
士廉,再冠乡书,今从事郎、临安府新城县丞
又次则振也,今儒林郎、监镇江府寄桩库
女一,归金部郎官、直秘阁致仕鹿何
孙男八人:嘉、祥、馨、星、耆、清、虞、南,皆业进士
孙女八人,其五已行,馀在室。
诸孤以乾道庚寅正月十五日葬公于临海县凤岑山新塘之原。
公纯孝人也,遭家凋敝,辛勤修子职,终身不懈。
弟妹婚嫁,力足,以其妻赍装资给之,皆及时,承奉无几微不满意。
授诸子各一经,不使给私自营,内则雍雍无閒言。
属纩之日,诸子请所欲言,书「人心善恶,一一闻天」,无一语及家事。
呜呼,古之所谓君子,纯笃有守若此者,非耶?
灏既论次之,遂系以铭曰:
于维应君,学以为己。
再成厥家,以养以祀。
自幼至老,以孝终始。
左子右孙,俣俣满庭。
天岂其欺,其考我铭。
朝议大夫提举两浙常平茶盐公事黄灏撰。
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权江南东路计度转运副使彭椿年书。
按:光绪《仙居志》附《仙居集》卷一六,光绪二十年活字本。
资中王彦正风水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九二
祖宗山陵自永安以后皆在嵩少之北、洛水之南,冈阜演迤,互为拱揖。
永安县西坡,望安、昌、熙三陵,在平川尤为卓绝。
盖其地势掌平,凡一百十有三顷,方二十里,柏林环秀,万安山来朝,遥揖嵩少。
考其始初营卜,则安陵惟旧,而昌、熙以后乃以太祖生于洛阳,爱其土风,尝欲都之,不果。
末年因西幸,叹曰:「朕生不得居此,死当葬此」。
遂谒陵,登阙台,西北向发鸣镝,中其所,曰:「我后当葬此」。
他日弓剑既返,即其地为昌陵,而后来皆因之。
始亦不过以鸣镝为准,盖非有某山某水之说,而至今阴阳家咸谓东南地穹,西北地垂,为角音所利,故能久安。
利不利吾不得而知也,而独知夫初卜之意为不若是也。
爰蔇南狩,庶事草创,隆祐之丧权卜于会稽,而朝向适又与永安诸陵相似,亦协于音利。
有上皇山新妇尖,而隆祐攒宫正宅其下。
吁,开宝之行营蔽自上意,绍兴之权厝事出仓卒,而山之朝向前后一体,又于风水之说不相戾,世盖有本不出诸此而未尝不出诸此者也。
资中王生虽本以风水名家,而心目旷远,善识统体,且能传诸卦义,裁之以理,非史巫纷若之比。
余一见而奇其有识,会离忧患,俾营兆域,主宾一语乃决,不数月乃克襄事。
王生辞去,请余言以信其说。
余固有感于风水之多异说,而溺焉者之不知返也,乃书前说以遗之,以见夫王生善发山川之閟,而人之得王生以发之而俾死者有所归,皆非偶然也。
生乎,其敬之重之,毋忽!
宋故少保左丞相观文殿大学士少师郇国余公墓志铭1202年12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圣上御极之元祀,始初清明,德新又新。
首选于众,得一名相
匪梦匪卜,决以人望;
弗岩弗渭,得之在廷。
杨绾之清,有司马君实之诚。
其知国如知医,守法如守城,好贤知好色,用能柱天扶日,耆定周鼎,徐声怡色,措国泰山,懋勋芳烈,至今怙焉。
左丞相郇国余公其人也。
或曰:「公贤固也,如不久何?
上眷方隆,民瞻方辑,善类方凑,一揖而去,挽之不留,招之不出,贤者固若斯乎?
使天下有遗恨也」。
曰:此公之所以为贤也。
自古圣贤君子之用世,能无遗恨也乎?
斯恨也,不在天下必在己。
恨在己者,天下疾之也;
恨在天下者,天下惜之也。
故天下有遗恨,而吾始无遗恨矣。
唐之名相不少矣,天下有遗恨者一人而止耳,曰韩休
本朝之名相亦不少矣,天下有遗恨者一人而止耳,曰杜祁公
天下何恨于二公也?
在位十月而去,祁公在位期年而去,盖不究其用,不竟其业也。
岂二公有可恨?
天下不能不恨也。
恨之者,惜之也。
仲尼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
仲尼且云然,况公与韩、杜乎?
此公之所以为贤也。
公讳端礼,字处恭,世占名数于衢之龙游。
稚而读书,一过成诵。
年十三,文已惊人。
绍兴二十六年里选,赋《至公广招贤之路》云:「圣如文考,太公归而伯夷归;
明若昭王乐毅往而剧辛往」。
有司异之,贡以前列,遂第进士
初尉宣之宁国,历江西安抚司准备差使,知湖州乌程县。
孝宗召监行在都进奏院主管台州崇道观,除监察御史大理、太常二少卿,兼太子侍读,兼权礼部侍郎,除权兵部侍郎,兼权吏部侍郎,兼太子詹事,为贺金国正旦使
试吏部侍郎,知太平州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宗嗣位,召为吏部侍郎,除权刑部尚书,兼侍讲,以焕章阁直学士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兼行宫留守
召为吏部尚书、除同知枢密院事,改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拜右丞相,迁左丞相,以观文殿大学士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判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奉祠,除判庆元府,改判潭州
积阶自左迪功郎特进,爵自龙游县至本郡公,邑自三百户至八千户,食实封二千九百户,致仕授少保、郇国公
嘉泰元年六月二十八日薨于潭之州治,享年六十有七。
公之尉宁国也,以获盗应改秩,公不上功状,曰:「以人命易己官,尚忍为之」?
公之在江西幕府也,帅陈之茂称其文壮而丽,谈于诸公间,章交公车,遂改秩。
公之宰乌程也,邑之政旧听于巨室,宰一摇手辄逐去。
公曰:「去等耳。
以得罪细民去,宁得罪巨室去」。
缿筒日数百纸,决事风生,事棼如猬,庭寂如水,鼠辈落胆,鹜行股弁。
有富估抵罪,吏不敢逮,公命面缚以来。
其人扬扬,公曰:「是必有挟」。
言未竟,吏持一文书至,乃本部祥刑使者张宗元书。
公不启视,竟置之法。
湖之六邑病于口算之征,谓之丁绢钱,率三氓出一缣。
自大观始,岁为疋者六万五千二百有奇,不输绢而输其估。
其初一绢之估为钱者千,其后为千钱者五。
公以民病告于太守单夔,请以上闻,令七氓出一缣,郭内二邑以钱为缣,郭外四邑以缣为缣。
即以闻,且令公中书面陈便宜。
丞相虞公允文嘉叹,即言于孝宗,岁蠲缗钱六万。
公归邑,父老万数郊迎,感嘉上恩,罔不呼舞。
部使者太守列其治最。
淳熙元年召见,孝宗天颜有喜。
是时帝意锐欲复中原,在廷知其未可而莫敢遏者,公言于帝曰:「谋国决胜之道,有声有实。
敌弱者,先声后实以詟其气;
敌强者,先实后声以伺其机。
汉武乘匈奴之困,亲巡边陲,威震朔方,而漠南无王庭者,詟其气而服之也,此先声后实之策也。
越之谋吴则不然,外讲盟好,内修武备,阳行成以种、蠡,阴结援于齐、晋,教习之士益精,而献遗之礼益恭,用能一战而霸者,伺其机而图之也。
此先实后声之策也。
今日之事与汉大异,而与越相若。
故汉之策不可施于今,而越之策不可不讲也。
愿阴设其备而密为之谋,运庙谟于静谧之中,示敌人以辑睦之意,使形声俱泯,观其变而察其时,则机可得而图矣。
古之投机者有四:有投隙之机,有捣虚之机,有取乱之机,有承弊之机。
敌有内衅,若匈奴困于三国之攻,而宣帝出师,此投隙之机也;
敌有外事,若夫差牵于潢池之役,而越兵入吴,此捣虚之机也;
敌国不道,因其离而举之,若晋之降孙皓,此取乱之机也;
敌人势穷,蹑其后而蹙之,若高祖之项羽,此承弊之机也。
机之未至,不可以先;
机之既至,不可以后。
以此备边,安若泰山,以此应敌,动若破竹,惟所欲为者」。
帝喜曰:「卿通达国体」。
既退,帝谕宰臣当不次用公,宰臣以公不诣己,止除奏邸
谒告迎母,遂有归志。
请为祠官,故除崇道。
丁忧,既除丧,不入脩门。
谏大夫萧公燧荐公可御史,萧初不公识也。
淳熙五年七月召见,言守令以掊克病民,将帅以侵牟病军,用人宜先行实,后才能,择吏宜举廉平,优劝奖。
初,孝宗惜其去,至是喜曰:「卿自此当以身为朕用矣」。
遂除台察
是时三察无缺员者,特增一员处公云。
其所击排不避权倖,或不恪官守而隳职业,或内怀奸罔而败风化,或超资而援恩宠,或依势而夺民产,皆斥去之。
又言:「士大夫之俗以媮安为贤,以苟得为能,在朝者计日以求迁,在外者便文以自营。
监司以喜怒为刺举,将帅以缔结为勋绩。
宜进特立之士,以开众正之路。
宜屏附丽之徒,以杜群枉之门」。
事皆施行。
公之贰廷尉也,宣教郎王定国者,以守禦之功得官,宰掾修怨,诬之以为伪官,白之中书
时宰主之,独参政周公必大不以为然。
时宰怒,以付廷尉,令人谕意啖公以法从。
公审其非伪,以白时宰时宰诘问,声色俱厉,公不为屈,竟全之。
公之贰奉常也,时奉常久虚位,孝宗面谕执政曰:「余某可为之」。
庀职之翼日,有诏欲来岁祈谷上帝,仲春躬耕籍田,令礼官讨论明道故事,三日以闻。
公言:「国朝祈谷之制,合祭天地于圆丘,前期朝飨于太庙,其仪视冬至郊祀之礼,此太宗祈谷之故事也。
若乃明道之制,则异此矣。
宫中火灾之后,考室落成之初,故于天安殿廷恭谢天地,因之明年仲春耕籍。
此明道一时谢灾之故事也,非祈谷定制之故事也。
今欲祈谷而耕籍,必合祭天地于圆丘,必前期朝飨于景灵宫太庙,乃可也。
欲如明道之制,行之于殿廷,不可也」。
诏仪曹奉常集议。
中书有谓礼可义起,公曰:「礼固有可以义起者,至于礼之大体则不可易。
古者郊而后耕,以其于郊,故谓之郊,犹祀于明堂,故谓之明堂也。
如明道谢灾之制,则与祈谷异矣。
今以郊而施之殿廷,亦将以明堂而施之坛壝乎?
礼之失自某始,某死不敢奉诏」。
帝曰:「礼官不可则止」。
公之贰铨曹也,铨法所用有法有比。
法者,上世成宪之经也;
比者,近世湛恩之权也。
经有一定,而权有屡迁。
吏所欲与,必举比之所可以废法之所否;
吏所欲夺,必举比之所否以废法之所可。
故士大夫与夺之柄不在长贰而在吏,不在法而在货。
公初莅事,取法与比昼夜翻之,一览即强记。
及吏白事,公前知其与夺之情,而逆折其举废之词。
彼以其比,我以吾法;
彼以其权,我以吾经。
老吏情得词伏,夺气拱手,宿蠹根穴扫溉顿清。
郡邑众职有缺员者,吏每匿而不觌,以要厚赇。
公令郡长吏走一骑,持文书当官专达,即揭于省户,俾应格者得之。
士夫诣曹小有幽枉,许其夙夜面列。
至于武夫起行阵、懵铨法者,吏尤得以扼其吭而要其货,壅阏既彻,文武下僚呼舞相庆。
淳熙十四年,自夏至不雨,公上封事言:「成汤陈祷旱之辞,必以六事自责。
京房推致旱之由,亦以六事所召。
成汤之六辞,今无其三而有其三,曰政不节也,使人疾也,贿赂行也。
京房六事,今无其三而有其三,曰欲德不用也,上下皆蔽也,庶位踰节也」。
帝耸纳焉。
公之为詹尹于东宫也,凡阅五年,议论之间,陈古證今,每寓箴谏。
若治乱之源,邪正之辨,必深言之,罔不痛切。
尝以司马光言人主修心之要有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有三:曰用人,曰信赏,曰必罚。
愿书置坐隅,朝夕观省。
光宗时皇太子,敬遇傅寮,尤尊礼公,亲洒「汲古」二大字,以名公之堂云。
公之守当涂也,郡多圩田,田在大泽之陂,大抵水高于地,故田之命视堤之坚瑕。
每桃华水生,或秋水时至,夜半堤决,诘朝渺然田泽为一,环数十百里汇为钜浸。
乾则莽为槁野,民之生业不大穫必大侵。
公至,躬行阡陌,周视堤岸,劝民筑堤,增卑培薄,以揵菑。
堤成,昔之狭者广,瑕者坚。
于是田无水灾,频年大穰,民歌舞之,至今赖焉。
郡有寓公以财自雄,缔交权倖,动摇郡邑。
太守每至,啖以货宝,一嗅其饵,伈伈惟命,噤不敢息,政用放纷。
公至,却其馈,绝不与通,每以事来,必摧辱之,万人吐气。
光宗即祚,有诏求言,公上封事言:「切于圣德者,莫若正心;
切于国体者,莫若裕民」。
未几首召见,又言:「天子之孝不与常人同,今陛下之孝于寿皇,岂特以天下养为养之至哉?
第当如舜之于尧,行其道可也。
当如武之于文,继其志、述其事可也。
凡寿皇之睿谟圣训,仁政善教,天下所尝蒙福者,愿与二三大臣朝夕讲求而力行之,斯足以极陛下事亲之孝矣」。
公之长宪部也,廷尉上一死囚具狱,盖大侠杀人而使他人承之,公谳而正之。
或曰是侠能得死士,急之且北走胡,公不为动,卒奏当论如律云。
公之帅建邺也,减民租之挈,代下户之输,节浮费,检吏奸,邻馈不入私府,宾燕未尝卜夜。
初至,守藏者以县官缗钱百三十万告;
既去,以百七十馀万告。
雩禜雨旸,罔不响答。
外邑尝有蝗遗种,公募民阙地,以易之,率一升全一亩,遂不为灾,连岁丰茂。
公之贰枢廷也,兴州大将吴挺卒,久未除代,公谓知院赵公汝愚曰:「吴氏世握兵,有识寒心,今徒虑其骤易生变,然天下无衅决不敢动,若更承袭,将为后患」。
赵公大喜,遂合辞以奏。
光宗犹豫不从,公言:「赵某所请,非为吴氏计,乃为蜀计,非为蜀计,乃为东南计。
若无大将,是无蜀也。
无蜀,是无东南也。
军中请帅,而迟迟不报,人将生心。
六朝后唐,皆以有蜀而存,无蜀而亡,此大验也」。
又不从,公遂求去。
初,拟张诏除兴元都统制,至是始有俞音。
边琐以虏中事宜上闻,光宗曰:「未必实」。
公言:「虽未必实,有备无患」。
公每忧边思职,常若敌至,讲攻守,荐材用,革债帅,缮戎器,峙糗粮,又掇古今议论边防之文缀为一书以献焉。
绍熙五年光宗被疾,寖不能东朝重华宫,外议诪张。
公密疏深切,皆人所难言。
时同列将勇去,以塞天下责望,公谓二三执政与国同休戚,今兹何时,乃欲苟免?
六月戊戌,夜漏未尽,报寿皇大渐,俄报升遐。
光宗遂不能至宫发丧,人情恟惧,朝廷莫知所出。
公谓丞相留公正曰:「不有唐肃宗朝群臣发哀大极殿故事乎?
今日之事宜奏太皇太后,请代行祭奠之礼,以靖国人」。
于是宰相执政上奏太皇太后,从之。
仍有旨云:「皇帝以疾,听于大内成服,百官于重华殿成服」。
丁未,公与丞相留公正枢密知院赵公汝愚、参知政事陈公骙建言,皇子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
累日申前请,甲寅,御笔示传子之意。
越四日丁巳,始因贵戚得白太皇太后
越七日癸亥得旨,仍宣谕汝愚、骙及公。
先是,丞相以朝临仆地去国,甲子禫祭,百官毕集于重华宫太皇太后垂帘,有旨云:「皇帝有,自欲退闲,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
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太上皇后」。
于是太皇太后命左右扶上入帘,面谕光宗圣意。
上泣涕俯伏恳辞,不能起。
太皇太后命左右起上,仍命持黄袍扶上至殿之左个素幄,仍传命执政同劝进再三,上逊避亦再三。
左右以黄袍被上,上泣,却之。
公泣奏曰:「今太上违豫,大丧乏主,国势岌岌,人情皇皇。
太上之不可以莫之受也,太皇太后之命不可以莫之承也。
太皇太后非为陛下计也,为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计也,为宗庙社稷计也。
今陛下乃执人子之一谦,忽国家之大计,是蹈匹夫之小谅,忘天子之大孝也。
呼吸之顷,有安有危,其若太上皇帝太上皇后何?
其若宗庙社稷何」?
上𢥠然抆涕,愀然勉从,不得已侧坐御座之半。
公与同列再拜,上亦答拜。
公与同列又奏曰:「太阳下同万物,可乎?
正君臣之分,请自今始」。
公与同列又再拜,上犹立而受。
内侍扶导上诣梓宫前行谢礼毕,上衰服出,至大次犹立久之。
公与同列再三固请,上始御座,朝百官,退遂行禫祭之礼。
晷刻之间人情大定,中外相贺,驩声雷起。
乙亥,除参知政事同知,覃恩进两官。
公曰:「国恤尚新,天命有属,讵可因以为利」?
即上章力辞曰:「陛下承太上之倦勤,奉祖后之慈训,勉为宗庙社稷计,非以得位为乐。
圣心所形,臣实亲见。
君臣之间,自当交修此义,岂应遽冒非常之渥」?
辞不获命,止拜一官。
十二月庚午,除知枢密院
公为山陵使,时叶公适太府卿总饷淮东,将行,丞相赵公曰:「明日余知院入国门,其少需,往谒之。
某且去,士论未一,非余公不能任」。
庆元元年四月己未,拜右丞相,公辞免之章云:「好恶偏而党论未息,非包荒镇浮之量,何以调一于异同」?
盖指是也。
朝士诵之,中外传之。
于是人人相庆得贤相,望太平云。
二年正月,拜左丞相
公清介诚实,好恶无偏,恪守法度,务行故事,力主公议,爱惜名器。
每与朝士接,必从容访问人才,记其姓名,以备选抡。
一日谓侍郎杨公辅曰:「公蜀之望,幸疏其贤士」。
得三十馀人,多所拔任。
先是年饥,淮浙江东请钱请粟于朝,以为振贷,其数万万,公言于上,悉从之。
都城居民以户计者十一万二千有奇,元年米㪷千钱,公请发太仓之下其估以粜,至今年秋成乃已,所活何数。
公忧民之忧,损膳羞,自秋至不肉食,雨旸或愆,禜以私钱。
朝廷雩祷,公每赞上以实应天,不专礼文,有祷辄应。
至是大熟,因请广籴积仓,以备水旱。
四方或小有变异,必闻于上,请恐惧修省,谨终如始。
异时钱与券相为母子,以济邦用,至是券日轻,公私交病,议者盈廷,莫救其敝。
公请出度牒以收券之入,发都内以散钱之出,严大农受入之令,守钱券十半之约,于是母子相平,民蒙其利。
临安之民有口算之钱曰身丁者,台、严、湖三州之民有算之钱曰丁绢者,请与复三年。
衢之五邑自两税之外非经数者,其名又十有四,公请与损其十,每岁所蠲为缗钱者四万有奇。
免符既下,五州父老欣戴上恩,喜极而泣。
时方事丛,朝廷文书、赏诛予夺、政令罢行,公一一观省勾校,不舍昼夜,小有吏谩,靡罅不烛,靡惩不深,三省黠胥不寒而栗,朝士相语昔未睹闻。
史馆书成,品汇孔庶,皆公典领,屡趣奏篇,将议行赏,公当首蒙泽者,公以国恤事之方殷,至于弥文非所宜急,皆抑不行。
时有贵戚方见亲信,丞相赵公欲疏斥之,议泄,竟以论去。
道学之士遂为深雠,依附者日众,内外相扇,浸不可制,指赵公党魁
其薨于湖湘也,恤典未行,议论纷起。
公曰:「此不可以众多之口夺也。
设若有罪,某自当之」。
即以复官归葬奏请,众皆不乐。
浙西常平使者黄公灏以擅放民租远窜,知婺州黄公度以隐芘属吏褫职罢郡,是皆有深怨者。
公为执奏,止从薄罚。
吕公祖俭南迁,救解弗获,朝士有知公者,直以公义相勉责,公曰:「某自分决当去,恐他日将有大于此者耳」。
未几,有上书者造设虚词,诬陷浸淫,殆不忍闻,公即缄其书。
而眦睚已深,媒檗已熟,有成画矣。
诏公与蜀帅赵公彦逾具即位本末来上。
盖谓赵公丞相尝有隙,疑公相代为相,不相能,冀有所中伤,因兴大狱,一时名士一网可尽。
公食不能咽,寝不能寐,亟专介走成都,期以守正,要以同辞。
未达,而赵公所撰受禅本末之书已至。
公取副本观之曰:「大体得矣」。
若公所撰《甲寅龙飞事实》,则皆主丞相赵公以明其功,曾不自述其协赞之力。
微其辞,彰其义,议论平实,虽时论多所不快,而奸谋竟息。
外间所传出于意料,往往乱真,唯晦庵朱公熹见之嘉叹,每曰:「余丞相此书却不失实」。
门人共闻,其书遂传。
会贵戚除节钺,制词盛推定策之功,公不自顾计,径贴其麻。
然犹使并缘《事实》者,其虑固深。
公自是忧见颜色,义激肝肠,谓知院郑公侨、同知何公澹曰:「某欲有所启,奈无助何」?
二公曰:「公安得独为君子」?
公又以语杨公,相期协济。
他日公独见上,开陈甚密,且曰:「除从官而中书不知,朝网已紊,祸本已滋」。
闻者迁怒,公知事不可复为,变不可再激,即抗章引疾。
其党尚严惮公,不敢侵,后追怨。
公戒子弟毋入京求仕。
公既去,善类始思公之有力。
其迹之彰彰者如此,至若弥缝密勿,省几烛微,潜消阴制,深计远虑,宜不得尽知。
公尝语所亲吏曰:「某备位宰相,无他长,唯以全护善类为急,其他皆所可略。
要不可与此等争虚名,而使士大夫受实祸」。
此公之盛心也。
盖当公之秉国,有道学相攻之隙,事方鼎沸,未易和调,非少有纵舍,而徒为矫亢,其势莫遏,其欲未厌,名虽公归,祸将世遍,故利欲饱而党锢解,此其验也。
杨公贻公书,亦谓公危言劲论,世所不能,而明哲出处,曲全善类,辞显义白,其大端不可掩没如此。
可谓深沈弘远,真大臣事业,非浅之为丈夫者矣。
一时士大夫罹祸不深,坐废不久,终当藉以扶持宗社,公之为功,必有能明之者。
公坚卧遂称病笃,求去恳切,同列合辞于上前,请勿听公去。
上一再却还奏牍,宽期赐告,令侍医视药,太官赐膳。
公固请去位,上不得已,四月甲子,除观文殿大学士隆兴府
辞行,召见内殿,有免拜赐坐,抚问周洽,遣中贵人至江亭赐黄金二十五镒,及币帛茗香。
公又辞郡,故有洞霄之命。
上又遣中贵人传诏抚问,赐银奁香茗。
公之帅长沙也,三辞不获命,至则除诸邑频年之积逋以宽民力,劾武冈扰蛮之兵官安溪徭。
穷日力以决民讼,夙夜劳勚,体为之瘠。
有劝以勿勤小物,公笑曰:「吾平生在官,窃一日之禄,必殚一日之劳,可以老而改乎」?
后再帅长沙,暑行属疾,遂薨于位。
时有大星霣于其里居之侧云。
祖庆,祖铎,父绘,俱赠太师追封岐、益、蜀国公
妣虞氏,赠燕国夫人
娶叶氏,封福国夫人
七子:岘,承议郎主管佑神观,未除公丧而卒;
峄,承议郎、新权通判信州军州事,两预秋荐;
嵘,第进士宣教郎,有旨除二令;
峻,承务郎
𡺽、岠未命,皆蚤卒;
冈,承奉郎,拟监两浙路临安府浙江渡。
三女:长从事郎、新监庆元府鄞县大嵩盐场支盐官毛淮,次尚幼。
孙男五人:瑑,承务郎、新监州永平监
珙、璹,承奉郎
圭、璞,承务郎
孙女三人:长迪功郎、新建宁府崇安县主簿徐铸,次迪功郎、新鄂州江夏主簿刘常道,次尚幼。
曾孙一人。
初,蜀公一兄已与分产,未几而贫,悉以畀之。
性喜济物,饥者发,贷者折券,乡里称为仁人长者。
公奉母夫人禄养,所至扁其堂曰「戏䌽」。
既没永慕,言之必泣。
弟端诚,先官之而后及己子。
在官得俸,亦以分兄弟之子及其远族云。
公孝友诚悫、公忠廉介出于天资,自少至老,无一语欺,蹈规矩,日自儆戒。
体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及其在人主之前,骨鲠切直,撄鳞苦口,自敌以下,有不堪者。
谋大事,决大疑,人所恍骇,公处之凝然,决之沛然也。
不念旧恶,不阿权势。
其在当涂,有江东漕尝使酒嫚骂公者,公与彼交章相避,遂两罢为祠官
后公长天官,其人为贰,踧踖求去。
公与之倾心尽欢,仍荐其婿,其人愧服,人服其厚。
其在从列,时宰尝属公荐某人,公不承命。
人服其刚。
在相位财期年耳,天下方望治,而谢病坚卧三月,至补外得请乃出,故天下至今惜之。
峄与诸孤将以嘉泰三年正月十三日葬公于龙游县灵山乡石壁之原,以书来请铭,铭曰:
绍熙季祚,考违豫。
仰旷居庐,俯旷机务。
兆人皇皇,靡所归赴。
宅忧继离,非上而谁?
圣考有命,其代予悲。
皇上益谦,十命百辞。
雨泣其洏,推去天衣。
公自宥府,夹日以飞。
时乎孔艰,公乎焉依?
国有大疑,公作宝龟。
国有危事,公作金堤。
有昊斯岌,公作天柱。
后土斯隉,公作嵩阜。
皇曰汝嘉,其遂相予。
自右而左,四国是孚。
公感主知,其疚其劬。
先昒以兴,后昳以餔。
以汔于痡,弗有其躯。
推毂帝车,匪尧弗涂。
鸣球天耳,匪皋弗谟。
孰彦而翳,孰嬛而瘁,孰宪而戾,孰罅弗塈?
揠而汇之,膏而遂之。
绳而墨之,堑而栅之。
五月而济,期年而
方驾而枙,方楫而弭。
留弗可留,致其可致。
杨清马诚,韩速杜止。
前五百岁,一有其四。
后五百岁,一无其二。
肃如清风,闻者兴起。
勋劳智名,帛素竹青。
朱熹所称,杨辅所譝。
有麟有烟,对越圆清。
侯谁济登,汲古书生(《诚斋集》卷一二四。又见民国龙游县志》卷三三。)
成:原脱,据四库本补。
病:原脱,据四库本补。
黄灏 南宋 · 杜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五三、《清献集》卷一九
字商伯南康军都昌人
自幼敏悟强记,与仲兄颐肄业荆山僧舍,玩阅穷昼夜不懈。
一日别去,僧曰:「子之寝处,与余邻壁,阅三年,寂若无人。
静重如此,他日当显贵」。
自乡试登太学,擢进士第
袁州教授,再调隆兴府教授
访礼贤士,训勉诸生,增创斋舍,学政大举。
当路贤而交荐之,知德化县
兴县学,葺濂溪周敦颐书堂,凡关于教化者,孜孜行之不倦。
辑税籍,明销注,宽期以催,人皆乐输。
岁旱饥,覈民籍以行赈给,选邑士以公输分,区画周密,实惠遍敷。
其所行,州家悉下于旁邑,人之被全活者甚众。
又以德安税重,宜均之,逃阁武宁创收山税宜罢,言于帅王蔺,悉从之,二邑以宽。
与漕刘颖表其治行于朝,除登闻鼓院
光宗践阼之初,天下望治,当对,首以天德刚健、绝声色嗜好之惑为言。
太常寺簿,议大臣丧,据古不挠。
再对,论和买折帛等弊甚悉。
又论今之风俗礼教废阙,士庶之家冠昏丧祭皆不复讲,请敕有司于《政和新仪》内掇取品官庶人冠昏丧祭仪刊印颁降,仍许采司马光、高闶等书参订行之。
太府寺丞,未几出守常州,陛辞奏言,愿诏中外各条民间利病来上,或损浮费,均有无,亏有司之吝,罢行之。
到郡,勤政节用,各县置二历,守令亲迭书其上,吏无宿其奸。
岁大旱,亟举荒政,讨论德化已行而未备者,悉推行之。
寻除本路提举,以一路之责弥重,往来周历,未尝宁居。
在官凡四阅月,而六至常、润,发常平等米以应诸郡者五十馀万斛,缗钱僧牒不与焉。
秀州海盐饥民伐桑柘,毁屋庐,饥殍盈野,或食其子,持一臂行乞,而州县方督促逋欠,见之蹙然,曰:「是不上负德意耶?
近有旨倚阁旱伤州县,如夏税秋苗,固当蠲放」。
遂奏乞并秋苗倚阁,命未下,虑无以解倒垂之急,遽榜行之。
于是言事者罪其专辄,移居筠州,命复寝,止镌两秩,而卒从蠲阁之请。
罢归故里,幅巾深衣,徜徉庐阜,时乘只耳骡,缓辔徐驱,若素隐者。
起知信州,改广西转运判官,辞不获,勉就道。
入境,供具一不受。
吏事老而益釐,民情远而加亲。
漕计素狭,诸郡仰焉,计度均用,期于兼足。
引年告老,不许,移广东提点刑狱,又请,得祠以归。
感疾久之而卒。
性行端详,志拔流俗,学问必审师友渊源之正。
事亲、从兄、处己、酬物,秩如也。
建安朱熹南康登其门,执弟子礼,问难商确,豁然有契于心。
自是书问往还,疑必质之,多所许可。
尝复书曰:「深忧先师传付之旨至此遂绝,今得来问,乃知此道犹有望也」。
朱熹讣,为位哭之哀。
时伪禁尚哗,其徒或有闻葬而不敢讣者,单车儋箧,扶曳千里,既卒葬,徘徊不忍去者旬日。
长子杭,奉母为浙西总所干官,卒于官所。
其弟括为建昌军录参,闻之,恐为母忧,且扶护之乏人也,即弃官谢事而往。
其审轻重之义明决若此,抑可见其家传之懿云。
与陈教(伯圭)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铁庵集》卷一八
旧秋乡友远来者以得贤师儒为誇,仆亦以旧识誇之。
鼎来藻染,词旨渠渠,诵之欣感。
莆褊小,名不挂农工商之版者为多,每得明师,则其一时所接引奖拔者可供数举之用。
少闻长上说,有三山杨、永嘉鲍,非徒为词藻之学,犹及见黄子野,以善考校称。
及能操笔时,见任骧卿,其后有黄景夷,所称亦考校也。
近有泉之苏,能浃洽朱门之说。
时复斋正里居,故从游者多可观。
今何幸执事以理义之学根本之,以法度之文发挥之,感化之下,将必有心悦诚服者,岂徒以法为师生、官府为学校哉?
了此则访璧水之旧游,此其张本也。
某涉笔列寺,书钞手耳,每见以学官称者,未尝不自厌其尘俗,不足玷兹选,而知其为公等设也。
望家山二千里,时入清梦,曷日晤语?
愿言珍重,以昌斯文。
西坡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先韵
西坡仙去漪岚在,重到堂中廿二年。
依旧庐山当左阖,新添濠水注前川。
浑无障碍千峰处,长有澄鲜万顷天。
但得此心如此地,不妨朝暮与周旋(自注:西坡,前令尹黄灏也。陈待制新堰湖为濠。)
黄仁卿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九
所示劄子语简意足,李仓必须留意。
但恐见黄商伯狼狈后,打草蛇惊,亦不敢放手做事耳。
盐利向时不暇整顿,但初出关时,陈时中名庸台州人,时作检正,清和岂弟人也。)相访于浙江亭,说此利害甚详。
时不甚晓,又失于询访,且以救荒方急,不暇及,既而悔之。
今得来谕,乃审曲折,甚愧见事之迟也。
赵公相见有何语?
当时大事不得不用此辈,事定之后,便须与分界限、立纪纲。
若不能制而去,亦全得朝廷事体,不就自家手里坏却。
去冬亦尝告之,而不以为然,乃谓韩是好人,不爱官职。
今日弄得朝廷事体郎当,自家亦立不住,毕竟何益?
且是群小动辄以篡逆之罪加人,置人于族灭之地,以苟自己一时之利,亦不复为国家计,此可为寒心者。
惜乎此公有忧国之心而无其术,以至于此也。
熹一目已盲,其一亦渐昏暗,势亦必盲而后已。
今年脚气幸未发,而脾胃先衰,饮食不化,兀坐更无好况。
辞职赵公已相诺,再请可得。
而今已去,方复请之,未知如何。
然势不可已,或只得次等职名,不作从官,亦便可受。
却是来书所说鄙夫见识,盖位卑势远,只得如此,亦不柰何也。
黄商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
大学》「知止能得」《或问》云:「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
又曰:「能知止则事事物物皆有定理」。
至「能虑」,则又曰:「随事观理,极深研几,无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
程子则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又曰:「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积习多后,脱然有贯通处」。
妄谓一物既格,则能知一物至善之所在,而亦可得其所止。
然犹有定、静、安、虑之四节,学者必知止而用其力,然后求得所止也。
今《或问》云:「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其释知止之本文全体可谓当矣。
然恐学者见其有「天下」字,有「皆」字,以为必尽穷天下之理然后可以知至善所在而得所止。
程子所言格物工夫未足以知至善,必待物尽格,知尽至,始为知至。
身修以至天下平,皆得所止之效与?
所以继纲目三语之后言之,盖举《大学》全体极致与?
乞赐指教。
经文物格犹可以一事言,知至则指吾心所可知处不容更有未尽矣。
程子一日一件者,格物工夫次第也。
脱然贯通者,知至效验极致也。
不循其序而遽责其全,则为自罔;
但求粗晓而不期贯通,则为自画。
故古经、程子之言未见其有不同也。
《中庸章句》言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
窃谓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则赋健顺五常之德,理无可疑。
然自昔秖言五常而不及健顺,体之于心,得非敏于为善者是其健,循其自然者是其顺乎?
然自昔秖言五常而不及健顺,何邪?
阴阳之为五行,有分而言之者,如木火阳而金水阴也;
有合而言之者,如木之甲,火之丙,土之戌,金之庚,水之壬皆阳,而乙、丁、己、辛、癸皆阴也。
以此推之,健顺五常之理可见。
《中庸章句》谓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
《或问》亦言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
《孟子集注》生之谓性章,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
告子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
某旧□论性不论气之说、置器日中之喻与《章句》《或问》同,而《集注》仁义礼智之禀非物所得而全,则以所赋之理亦异矣。
乞赐开示,以启愚蔽。
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
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也。
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
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
幸更详之,自当无可疑也。
石氏《集解》引「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一章,窃谓此章先明理与气不相离,遂言气质之性虽有善恶,然性中元无此两物相对而生,其初只是善而已。
由气禀有昏浊,又私欲污染,其善者遂变而为恶。
当为恶时,非别有一善性也。
故有恶不可不谓之性,浊不可不谓之水之说,似指「成之者性」以后而言,与《孟子》拔本穷源性善之论不同。
然恶或不萌,则本体亦有时发见。
若能澄治,则复其初矣。
至于水流而就下,以为继之者善,则是以喜怒哀乐已发之后皆指为继。
窃谓须如《易解》之说,在「成之者性」以前,方是本旨。
以浊比恶,亦是专指「欲动情流」之后。
窃谓须如《大学集解》之说,因气禀之不齐,而又私欲生其间分此两节,然后精尽也。
未审是否?
继之者善,《易》中本是就造化上说。
到下句「成之者性」,方以人物而言。
程子所引,乃借上一句便就人性上说,而指其已发动之所为也。
不容说处,即性之本体。
如冰则只是水,别著一字不得
至谓之善,则性之发如水之下矣。
清浊之喻,又是一节,来喻已得之矣。
大抵此一条说性字最多,须分别得甚句是本来之性,甚句是气质之性,即语脉自分明矣。
未发之前,唯当敬以持养;
既发之后,又当敬以察之。
未发之中,不待推求而已瞭然于心目。
一有求之之心,则其未发者固已不得而见矣。
剖析可谓明白。
吕氏欲求中于未发之前而执之,诚无是理。
然既发之情是心之用,审察于此,未免以心观心。
前章《或问》谓别以一心求此一心、见此一心为甚误,《论语或问》「观过知仁」章亦有此说。
岂非学者不能居敬以持养,格物以致知,专务反求于心,迫急危殆,无科级依据,或流入于异端,与始终持敬、体用相涵、意味接续者为不同也。
已发之处以心之本体权度,审其心之所发,恐有轻重长短之差耳。
所谓「物皆然,心为甚」是也。
若欲以所发之心别求心之本体,则无此理矣。
此胡氏观过知仁之说所以为不可行也。
《中庸》第二十章之问语诚始详,明善择善所以为诚之基本者,亦始于此章并言之。
旧尝观《乾》九三、九四与《坤》六二,觉圣人说《乾》之修为易,而《坤》则工夫紧实,似有圣贤之分。
大学》初说致知格物,《中庸》首章惟言戒惧谨独,工夫规模,觉得似比《大学》为高远。
直至二十章,始言明善择善,与《大学》所以教者
亦似二书随学者器质为教也。
未审是否。
大学》是通言学之初终,《中庸》是直指本原极致处,巨细相涵,精粗相贯,皆不可阙,非有彼此之异也。
五行各一其性,宜五行亦各一其德。
旧闻先生说义理分界至处须要截然,要贯通处又自贯通。
窃谓仁发而为爱,爱而得宜便是义,有品节便是礼之类,则体虽各立,而亦相贯通。
窃恐五行亦如此。
尝见人言五行之体质,便是土如木之坚,则亦有金;
金之从革,亦有曲直之性也。
未审是否,理有未明。
虽于事非急,亦不可终于不知。
略乞赐教。
曲直稼穑各是两事,馀亦合准此例。
润下者,润而下也;
炎上者,炎而上也;
从革者,一从一革,互相变而体不变也。
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窃谓气之初温而已,温则蒸溽,蒸溽则条达,条达则坚凝,坚凝则有形质。
五者虽一有俱有,然推其先后之序,理或如此。
向见吴斗南说五事庶證皆当依此为序,其言亦有理,幸试推之。
鬼神之理未易测识,然学者亦欲随所见决其是非。
祀先之义,向来因「圣人不言有无」之说,窃谓气散而非无,苟诚以格之,则有感通之理。
况子孙又其血气之所传,则其感格尤速也。
未审是否?
三条皆善。
横渠说五行数段甚精,可并考之。
陈胜私尝说雷霆震击,真有鬼物。
先生不答。
次日乃言,学者当于正理上立得见识,然后理之变者可次第而通。
若将理之变者先入于心,立为定见,则正理终不能晓矣。
窃尝服膺。
妄谓夫子所言与答宰我之问,程子、张子之论,无非正理。
但张子「神与性乃气所固有」之语似主气而言,却恐学者疑性出于气,而不悟理先于气,语似未莹。
未审然否?
上蔡之说,《或问》以为善。
窃疑石氏所集其言有及于理之变者。
如「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始得」,又似以心起灭,不问有无之正理。
上蔡之意必不如是。
某因「致死不仁,致生不智」之训思之,恐宗庙祭祀,不致死之也;
葬埋坛墠,不致生之也。
理之有者,圣人制礼,使人诚意以感通。
其间曲折精微,莫非仁智之尽。
若理所无者,圣人不道也。
至于理之变者,窃谓皆气之所为而皆因于人,虽复多端,似可以次第而晓。
所谓天地之妙用,岂非造化阴阳之理、人心精神之聚上下感化之所自欤?
妄意如此,殊未明彻。
乞指教。
此论甚善,但张子语不记子细。
然论鬼神,则气为近,未至遽有先于理之嫌也。
上蔡《论语·为政》卒篇论鬼神甚详,大概亦如来喻,恐可参考也。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神?典卷四、学行典卷一○。
黄商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考亭渊源录》卷七、《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九
自少日幸蒙师友之训,得窥圣学门户。
退与朋友讲之,闻而信者固多,然能终始用力而不为中道之废者甚少。
况年大官达,则其忽然忘之者益以速矣。
区区以此每深忧之,恐先师传付之旨至此而遂绝也。
今得来问,每以此事为念,而其论说亦多与鄙意合,乃知此道犹有望也。
幸甚幸甚。
如前时所论仁义礼智之说,此是去年信州发来书。
今者所论读《易》之说,真无欲之说,皆平正精切,非一概悠悠之论。
且年亦过中,而更阅世故又已多矣,乃能切切用力于此,愈于年少新学之为者,是可尚已。
更愿勉旃,有以卒副所望,则又大幸之甚也。
再拜。
题伯祖平乐守素斋翁像 明 · 唐顺之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国史己收循吏名,蛮方犹忆使君清。
祀留桐县如朱邑,文谕南夷比陆生(公有华夷解谕交趾
湘江又见棠花发(公尝令零陵而余父于公为从孙又守永州,漓浦还闻俎豆成。
清白传家自公始,高门大纛岂为荣。
注:吾乡自国初以来中科第为达官者几何人而以名宦录于国志如平乐公者不数人焉何其艰也呜呼非其诚心爱民洁已何以及此今其子孙虽淡泊然清白吏子孙也固有余荣焉使公当时亦与众同污其子孙纨绮骄侈如他仕宦之家则有之矣安能垂名皦日如今日也哉此孔子所以致辨于齐景夷齐之间有志者必不以彼易此而吾唐百世子孙所宜鉴也既题公因志所感于后
黄商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
心丧问大意甚善,但云本生之服视其属之亲疏,却似不然。
盖不问其亲疏,而概以齐衰、不杖、期服之也。
本生继母盖以名服。
如伯叔父之妻,于己有何抚育之恩?
但其夫属乎父道,则妻皆母道,况本生之父所再娶之妻乎?
此两节幸更考之。
恕说亦佳,但《大学》絜矩常在格物之后,盖须理明心正,则吾之所欲所不欲莫不皆得其正。
然后推以及物,则其处物亦莫不皆得其正而无物我之间。
如其不然,而以私己自便之心为主,又欲以是而及人,则人道不立而驱一世以为姑息苟且之场矣。
此处亦幸更思之也。
熹尝于《大学》「治国平天下」《或问》中极论此事,此便遽未及奉寄,旦夕别附致也。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六四、学行典卷一三○、礼仪典卷九二。
黄商伯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六
熹请祠人未还,计亦不出数日。
盖其去已馀两旬,计程当归已久。
必是已如所请,等候出敕留滞耳。
万一未遂,愚计所处正如来喻之云也。
年来衰病支离日甚,今无他望,但愿残年饱吃饭耳。
往年游豫章,每至东湖之上,未尝不慨然有怀陈仲举徐孺子之高风。
出处之间,祸福不同,然亦各行其志,未知此漂漂者竟如何耳。
示喻向来丧服制度,私固疑之。
幞头四脚,所喻得之矣。
但后来报状中有幞头,又有四脚,各为一物,与此注文又不同。
不知当日都下百官如何奉行。
固无一人来问,以书扣礼官,竟亦未报也。
至于直领襕衫上领不盘,此间无人晓得,遂有为之说者云,但用布夹缝绕颈直过,略作盘领之状,而不用斜帛接续盘绕。
州县多用此制。
详此只是杜撰,但礼官之意却未必不是如此。
然想官人亦未必晓,只是手分世界中化现出来耳。
窃疑直领者,古礼也(检《三礼图》可见。)
襕衫者,今礼也(如公服之状,乃有横襕。)
必是故事中曾有两说,各用一说,而今遂合为一。
既矛盾而不合,于是为此杜撰之说以文之耳。
更以报中第一项證之。
既有斜巾,又有帽,又有四脚,又有冠,一日之中,一元之上并加四服,此亦并合古今之误。
盖斜巾本未成服之冠,如古之免帽,却与四䙆衫为称;
四脚即与襕衫为称。
冠即见《三礼图》者,当与直领衫裙为称。
今则并加四者,而下服有襕有裙,亦是重复,而真直领之衣遂废。
只此一事,便令人气闷。
今幸有讨论之命,然亦未见访寻士大夫之好古知礼者,次第又只是缠纸裹,不成头绪。
近报作百日礼数,此亦不经之甚。
且唐制本为王公以下,岂国家所宜用邪?
器之失,不但一爵。
今朝廷所用宣和礼制局样度虽未必皆合古,然庶几近之。
不知当时礼部印本何故只用旧制?
向来南康亦无力,但以爵形太丑,而句容有新铸者,故易之耳。
其实皆当遣人问于礼寺而尽易之,乃为尽善。
但恐其费不赀,州郡之力不能办耳。
福州余丞相家有当时所赐,甚精,然今亦莫能用也。
濂溪之祠,郡将乃能留意如此,并及陶、刘,亦甚善。
此等事自世俗言之似无紧要,然自今观之,于人心政体所系亦不轻。
如今日荒政,便与此事相表里。
若如庚子年中守令见识,彼安肯作此事邪?